2011年8月8日星期一

奇緣

    七天前,他到縣城和幾位朋友相聚,商量來年進京趕考之事后,匆匆忙忙回家。
走到城東,迎面撞見一個道人。那道人一把拉扯住他,不容置辯道:“朋友,請慢走,貧道有事相告!”黃生十分詫異,他心想:“我素日讀經卷之書,信老夫子之道,并不信仰老子之說,這個道人……”
那道人正色道:“兄臺乃讀書之人,面帶‘文曲星’之容。明年科考,必能金榜題名。但有一事,切記:歸途之上,莫管閑事;大雪封山,莫要出門。如若不然,必結緣卻又無緣,空留心悵然,一切皆因人間仙境兩重天……”
沒等黃生反應過來,那道士說完,便揚長而去。
黃生怔了好一會兒,不明白是何意。此時天色已晚,他便匆匆往回趕路。
暮靄低垂,黃生走到離家不遠的山路上,早已大汗淋漓,疲憊不堪。
他正準備在路水晶拉手旁找一塊大石頭坐下休息片刻。忽然,聽到前方大約十多步的地方叢林中,傳出“吱吱呀呀的”響聲,黃生一驚,屏住呼吸,側耳細聽,那聲音哀慟、凄慘,十分滲人。一會兒,那聲音漸漸變得微弱起來,似有似無……黃生努力平靜一下劇烈的心跳,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他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一棵古樹下,一只渾身晶瑩通透,雪白無暇的小狐貍,橫臥在草叢中,一動不動的,地上,是一灘殷紅的血。細看,原來小白狐貍的兩條后腿,被獵戶所設的捕獸夾死死地夾住了,動彈不得。
望著因為流血過多而昏迷的小白狐,黃生猶豫了一下,他搶步上前,雙手用力掰開捕獸夾,小心翼翼地把小白狐血淋淋的兩條腿拽出來,然后,抱在胸前。黃生掏出隨身攜帶的汗巾,包扎好小白狐受傷的腿。
凝望著緊閉兩眼,奄奄一息的小白狐,黃生左右為難:丟棄白狐在荒野,它的性命難保;帶回家,他又想起了那道士的話。“唉,可憐的小生靈,危難之中,君子理應出手相救!”黃生最終拿定了注意,他懷揣著小白狐,向山下走去。

轉眼間,幾天過去了。
在黃生的精心照料下,小白狐的腿傷慢慢好了。
黃生的生活依然單調而乏味:早起、晚睡、讀書、作文。他讀書的時候,小白狐就伏臥在黃生的書案前,瞇著眼睛,一動不動,仿佛沉醉了。黃生看著這一塵不染,沒有一根雜色的小白狐貍,內心充滿愛憐。他時不時用雙手輕輕撫摸著小白狐油光可鑒的身子,低語道:“小白狐,趕快好,趕快好。”
這時候,小白狐就慢慢睜開眼睛,圓溜溜,如同寶石一樣的眼珠轉動起來。一抹靈秀、清澈如水的光芒,在黃生面前閃爍飄動開來,洗滌他疲憊的身心和靈魂。每當這時,黃生渾身就又充滿了一種滿足和渴望。
黃生的日子很清貧,他從叢林中撿殘果,拾鳥蛋,自己不舍得吃,來喂養小白狐,小白狐吃得十分香甜。這一晚上,黃生讀書又到了半夜,腹內空空,頭暈眼花,他仍然在堅持著。恍惚中,他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幅奇幻的景象:
小白狐慢慢蠕動著,睜開眼睛,幻化成一團白色的、溫柔的光;身子輕盈地旋轉飄浮起來。一瞬間,一個體態輕盈,年輕靚麗的女子,出現了。她長袖揮舞,像霧像雨又像風,自由浪漫;他腳步靈動,像花水晶蓮花像蕊又像夢,虛幻縹緲。黃生看得目瞪口呆。隱隱約約還有那淡淡的蘭香,呢喃的低語,柔柔的深情,甜蜜的祝福,把他全身籠罩著,籠罩著……
“咣當——”,一聲巨響驟然響起。處于夢魘癡迷狀態中的黃生陡然驚醒了。他睜開迷亂的眼睛,一團刺目的光芒從屋中迅疾掠過,旋轉著破窗而出。黃生混沌的意識一瞬間變得無比清晰,甚至有些顫栗。
屋內,了無聲響,空空蕩蕩的。書桌上的書卷凌亂地散開,那只小白狐不見了蹤影。黃生急忙上前四處尋找,卻是一無所獲。黃生暗想:莫非剛才自己做夢的時候,外面起風了,驚嚇了小白狐?他胡思亂想著,心中一陣失落惆悵。
窗外漆黑的夜色,重重壓在黃生的心頭。他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的,腦海中不斷浮現了夢境中翩翩起舞的女子,還有那只小白狐雪亮的身影。

好容易挨到天亮,外面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雪。羽毛似的雪片,鋪天蓋地,把院內院外覆蓋成一團銀白。
整個上午,黃生心神不寧。他眼前,不停地晃動小白狐閃爍不定的眼神。
“這么大的雪,小白狐在外面會不會凍死?”黃生內心閃過一絲憂慮。他決定出去尋找一下。
白茫茫的山道上,黃生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他的臉頰上,眉毛上,沾帶著冷冰冰的雪粒;刺骨的風裹挾著雪片,如同快刀利刃,向他襲來。黃生累得呼呼喘著粗氣,再也走不動了。
他四處張望,群山溝壑一片蒼茫,除了自己,哪里還有別人?
突然,一道白光,快似閃電,從黃生的眼前劃過,飛落在雪地上。黃生定睛瞧看,一個小白點,跳躍著,向前方奔去,雪地上,留下斑駁的印痕。“小白狐!”黃生驚喜地大叫道。他渾身一下子來了力氣,抬腿便追。在山道的拐彎處,小白狐貍不見了。黃生一眼看見,旁邊的峭壁上,留有依稀可辨的足印。他想都沒想,雙手抓住一只枯藤,向上攀援。黃生手腳并用,連抓帶蹬吃力地往上爬——只聽“咔嚓”一聲,沒想到,手中的藤條折斷了,他從懸崖上跌落下來,像一片枯葉,一直向山谷飄落,他本能的發出一聲慘叫“啊——”,整個人便消融在白皚皚的雪幕之中了。

屋內,火盆里的炭火,吐著火苗,濺著灰屑,燃燒的正旺,到處充斥彌漫著溫暖的氣息。
黃生慢慢睜開了兩眼,他獎盃隱隱感覺,身子麻木疼痛,身體暖和和的,自己平躺在床上“公子,您終于醒了。”耳畔,傳來輕微而溫和的聲音。
黃生看見一個衣著粗布衣裳的老者,站在床前。黃生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他想起了雪地、小白狐,想起了懸崖。
“我怎么在這里?”黃生掙扎著想坐起身來。那老者急忙按住他,示意他不要動。
“昨天,我們家少爺上山打獵,在半山腰的柿子樹枝椏上,發現了你,就把你救回來了。”
黃生聽了,忙說:“多謝救命之恩,來日定當涌泉相報!”
老者說:“還是你的命大,多虧那棵老樹擋了一下,我家少爺特意上山采藥,就要——”。
“白老爹,你去把藥熬一下……”。兩人正說話,門簾一挑,隨著話聲,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那老漢應了一聲,走出門去。黃生舉目看去,見一個面目俊秀的白衣公子站立床前。黃生大吃一驚,眼前的年輕公子看起來是那樣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多謝救命之恩——”,黃生見那白衣公子已經坐在床頭,忙不迭道。“不必謝我,吉人自有天相!”那白衣公子粲然一笑。黃生在一瞬間仿佛置身于夢幻,眼前竟又出現了前些時那白衣女子的舞姿和笑意。
“兄臺在這里只管養傷,不必客氣。”白衣公子道,“小弟平日喜歡結交讀書之人,高雅之士。能在險境相遇,也算緣分啊。”
兩人交談起來,起初還有些生分。不大一會兒,黃生和那白衣公子見對方談吐不凡,舉止得體,儒雅大方,內心竟互生愛慕,皆有相見恨晚之感。
黃生先是大略了解了白衣公子的情況:姓白,單字元,表字青石,也是書香門第。他父母遠在南安府西關居住,自己和老管家、一干家人在原籍莊園讀書生活。
白公子也大體知道了黃生的情況。他忽地問道:“大雪封山,兄臺為何冒雪進山呀?”黃生遲疑一下,并不隱瞞,如實相告。
白公子聽罷,連聲道:“兄臺為人,真乃仁愛又加。”
黃生說:“讀書之人,需要明事理,分善惡,踐行孔圣人言論,方能立身有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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