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吳子瞻和灰熟識了。
自打“飲料事件”過后,他們在對方的心里算是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吳子瞻.他對于這個粗枝大葉的活潑女孩感覺更是非同一般。不僅僅是在她的身上看見了L的影子,更多的還有一份他久違的熟悉氣息。
——朋友。
周六的傍晚,吳子瞻走進補習班時,灰已經坐在了那個位于他斜前方的第一排“寶座”了。那時的灰遠遠地躲在一旁,細細聆聽已經到來的同學激烈地討論一部很火的動漫。若不是那些同學的聲音很大,覆蓋了整個教室,灰也不可能在意,畢竟她的聽力無法與常人相提并論。巧的是,這部動漫的最新劇場版即將登陸中國影院,這個消息不僅讓那些同學激動不已,也讓灰有了些想法。
沒記錯的話,幾個月前送東西去曜家時,曾看見他的床頭貼著這部動漫的海報。那他……一定很期待吧?
灰知道,這部動漫的受歡迎程度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所以她暗下決心,回家后一定要盡快到網上訂票,然后,在不久的將來,曜生日的那一天……
灰已經陷入了美好的遐想之中。
吳子瞻站在講臺上,看著這個傻乎乎的女孩在那里冥想,還不時露出一副天真的笑容,這模樣讓吳子瞻暗暗發笑。直到上課時,吳子瞻還在細細打量她的背影,隱約覺得灰腦后的那一束馬尾在一瞬間變成了捷克CK小鎮上的那條細長的河流,透著莫名的溫暖的光輝。
吳子瞻回國已經約有小半年了。這段時間里,他只見過L一面,還是在視頻里。
或許你會問,L是誰?與吳子瞻什麼關系?
事實上連吳子瞻也不知道他和L是什麼關系。
吳子瞻已經想不起來是如何認識L的了。但他們兩人之間的默契,早已超過了普通的朋友。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一個下意識的小動作,都能讓彼此知道對方心里在想什麼。在他們的心里,對方占據了極其重要的位置,但那種相互信任相互依賴的情結又不似情人。若依L一朋友所說,他們定是“育嬰室里相識的”。
每每想到L,吳子瞻定然微笑。
L不似吳子瞻那么溫柔大氣,她有著一個女孩子所有的小脾氣,也有著男生們最為珍貴的義氣與豪爽。而這兩個性格迥異的人卻在彼此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成了莫逆之交。
如今,思念L的片刻,使得吳子瞻的琥珀色眼眸更加深邃,仿佛是因為牽掛,他竟有了把溫柔彌補給前面那位正在認真學習的翩翩少女,只因她有著和L相似的個性與背影。
放學后,吳子瞻叫住了正要離開的灰。
灰望著身后這位俊朗少年,疑惑他叫住自己的目的。可黑曜石卻沉默了好一陣,然后恍然大悟道:“我應該問候你是否需要我送你回家,對不對?”
灰在心里重復了他的話語三次,才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死死盯住吳子瞻。
少年啞然,微笑道:“我……沒有和普通女孩約會的經歷,不知道該說什麼……”
灰聽完這話,差點背過氣去。大半夜地叫住一位同學主動提出約會,內容卻是送她回家?你這不是還沒開坑就跳到尾聲了麼……
灰雖然對于吳子瞻的跳躍思維不明所以,但在吳子瞻因為不習慣她的目光而臉上爬滿紅暈時就原諒了他的無禮。她原本對于這個少年一點都不了解,卻也疑惑為什麼此刻自己心里明明就有一種感覺,是他想要和自己做朋友呢?
灰有些開心。
這是從小到大第二個愿意主動和她做朋友的人。至于第一個?放心,不是那個沒良心的曜,而是她小學時柔情似水的班主任老師。
想到這,灰禁不住微笑,然后道:“順路麼?順路就一塊兒吧。”
那一晚,直到回家以后灰才知道自己家與吳子瞻家有多近。
灰的家在一個家屬院里,住的都是一個單位里的同事們。而這個小院正好背對著一條寬敞的大街。至于吳子瞻的家嘛,恰巧就在街對面,只要走過天橋就能到他家所在的樓下。更巧的是,灰的房間和吳子瞻的房間都正對著天橋——這是他們倆在回家途中交流所得出的大致信息。
從此,吳子瞻開始和灰一起上下學。
細細回想,吳子瞻似乎還沒有和L一起有過這樣的經歷。而在灰詫異的注視下,吳子瞻緩緩講述了一些關于他的故事。
吳子瞻是出生在中國的。在他很小時就有了生活自理的能力,恐怕是因為長期旅行的原因。吳子瞻從幼時便走過了許多國家,看過了多少風土人情,他像一個沒有家的孩子,在迷途中掙扎,直到他遇見了CK。
吳子瞻說,CK是捷克的一個小鎮。那里有著與世隔絕的寧靜氛圍。小鎮很小,幾乎沒有汽車。那里有一條叫做幻音的環鎮河流,河水清澈到大城市的人們不敢想象。小鎮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木林,家家戶戶的后院里都長滿了青草,在街上,即使有小動物亂跑也只會被人抱到警察局掛失。
吳子瞻笑著說,他曾經替一只花斑狗找到了主人。
他經過了那麼多的山山水水,最終卻在CK落了根。告別了L所說的“不是在旅途中就是在去旅行的路上”的生活。
他在一個河流分岔的拐角處開了一家名曰“鏡花水月”的蛋糕店。每天清晨他都會去踩踩店外那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喝一杯暖胃的牛奶,在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后到天臺上去看日出,然后悠閑地度過每一天,直至夕陽褪色,黯星破曉。
聽完他的講述,灰驚訝地問道:“你不念書麼?你還是未成年啊!”
吳子瞻笑:“念啊,自學。”
“那你爸媽同意啊?”
吳子瞻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他似乎很不喜歡別人提起他的父母。但他還是禮貌地笑了笑,然后轉過頭去,不再言語。
他站的是灰的右側。
為了能夠聽清他的聲音,灰假裝毫不在意地踱到了他的左側。她不希望在他們同行的一開始就對他提出要求讓他走在她的右邊,因為她知道,每個人都有好奇心,而吳子瞻的好奇心可能會戳傷她那一點點小小的自尊。
畢竟,原本她還為有看起來這麼舒服的少年陪同自己上下學而驕傲。
兩人就一直沉默著前行。之后的每個清晨和傍晚,他們都一起上學亦或一起去補習班。但平淡無味的生活不是這些喜歡刺激的高中生所能接受的,終于,他們抓住了這兩個低調的孩子,制造了席卷全校的風波。
12月7日。
初冬剛至,同學們剛好告別了第一次月考的陰影,迎來了正常的學習生活。但就是如此平常的一天爆發了不尋常的事件。
中午,班主任氣沖沖地把正準備去食堂吃飯的灰給留了下來。灰有些吃驚,神色復雜地看了眼正來找她一塊兒吃飯的吳子瞻,便跟著老師進了辦公室。她心里有些郁悶,又說不準自己犯了什麼錯事讓班主任大發雷霆,便在心里暗暗較勁:她可是特地邀請吳子瞻今天中午一塊兒吃飯的,因為她要報答吳子瞻替她上網訂票的恩情啊!可再看班主任的臉色陰晴不定,終于把那些不愉快壓了下來,輕聲問道:“老師,有什麼事嗎?”
這不問還好,問了之后灰可是一個勁地后悔。班主任又是敲桌子又是大聲吼,完全不顧辦公室外那些看熱鬧的同學臉上的好奇與灰那掃地的顏面,在繞了一大圈之后,她才知道,班主任找她竟是因為——早戀?
班主任給她出示了幾張被發到郵箱里的照片。灰看了眼,立刻想抽自己耳光。
那是幾天前,剛剛結束月考,灰還在擔心成績,心情的低落并不能讓她有理由不去補習,更何況有吳子瞻這個乖乖學生盯著,她更是有些歇斯底里了,這不抓狂還好,一撒起氣來,喝涼水都塞牙。先是中學吃飯把錢包弄丟,再是下午放學被自行車刮倒,最后,在補習結束之后,她成功地在天橋上崴了腳,讓吳子瞻費力地把她背了回家。起初,她還抱著樂觀的心情打趣道:“你背我的這個樣子要是讓老師看了指不定懷疑我們倆早戀呢!”結果現在,一語成讖。灰一想起父母看著吳子瞻背她進家門時的那個眼神后背就冒冷汗。雖然二老很給面子沒有在吳子瞻還在時表現出不快(因為他們發現這個孩子性格很好討人喜歡),但吳子瞻走后她就不好過了,“被開會”整整兩個小時,在強調了無數次“他只不過是順路一塊兒回家的同學而已啊”之后,她終于被放去睡覺了。
而現在,那麼曖昧的照片在老師郵箱里擺著,不知道是哪個缺心眼的存心陷害她,但更讓她氣憤的是,照片上的她和吳子瞻當時正在說笑,兩人燦爛的表情勝過了冬日陽光,這個缺心眼的未免太缺德了!她企圖跟老師解釋是因為自己崴了腳,可是一撩褲管,腳踝的紅腫早就褪了。找吳子瞻來對峙吧,那小子總是臨陣脫逃,關鍵時候不靠譜,什麼重要信息都吐不出來。而且,據說吳子瞻的班主任對他并不是像普通的同學那樣,恐怕是疏離意識吧,畢竟大家都知道八班有個溫柔的華裔少年。
面對著老師的質問與壓迫,灰吞吞吐吐半天也說不清楚,要知道,她平時在別人面前可是出了名的“小兆昕螺絲綿羊”,巫婆本性只會在和吳子瞻打鬧的時候顯露出來。可班主任卻以“你平時是班里少有的作風優良的同學,怎麼可以帶頭破壞校規校紀”為理由,請灰家二老明日喝茶。灰聽罷,垂頭喪氣地走出辦公室,還安慰自己:“這證明老師對我很關心……關心你X啊!”灰立馬就想罵臟話。
在事發的當晚,灰在補習班并沒有告訴吳子瞻自己被班主任叫去狠狠訓了一頓的事,因為她知道在這件事里,只有兩種結果,要麼是一個人挨批,要麼是兩個人一起挨。現在已經把她陷進去了,她當然不會傻到再拉吳子瞻陪葬。對于女生私底下對吳子瞻的向往與愛稱她還是略知一二的,出于朋友的道義,她不想再出賣吳子瞻,便想方設法往自己身上攬。不過,據她估計吳子瞻對于澄清也起不了什麼重要作用,于是,一整晚的補習里,她總是時不時地轉過頭去,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沖著吳子瞻嘆氣,害得吳子瞻不明所以。
這件事吳子瞻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和全年級的大部分圍觀群眾一起。
當時,吳子瞻聽著班里的八卦狗仔添油加醋地講述著這件“乖乖女人不可貌相,成功勾引溫柔華裔男”的最新消息,一邊聽還很認真地點頭,仿佛當事人不是他似的。更有潛伏已久的同班校報記者跳出來大吼“我一定會讓它成為校報頭條的!”吳子瞻頓時哭笑不得,當時他還疑惑為什麼大家對于這件事這麼好奇呢?孰不知,那些對他伺機已久的女生早已把他排到了僅次于曜的“最想要的男朋友”,而“溫柔騎士”的外號悄然傳播開來,只不過他一點也不知道而已。當然,他更不知道的是,這件事是因為他才鬧得這麼大,而他,也仿佛成了陷灰于不利處境的幫兇。
這一天下午,灰家二老按時到校了。對于這件早就知道的事二老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出乎意料的是,這次班主任沒有按照“慣例”把灰也請進去旁聽,而是讓她去上課。灰在體育課上,對一樓的辦公室眺望了一次又一次,也只能看到幾個人在那里神神秘秘地討論些什麼,還時不時地往操場上指。總之,灰感覺自己死定了。
正巧,今天他們班和八班一塊兒上體育課,見灰在操場邊發呆,還一直“監視”著辦公室,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慢跑完的吳子瞻拿了一個銀灰色的小瓶子過來遞給灰:“嘗嘗,我中午泡的西湖龍井,正宗的哦!”說完,臉上蕩漾起春風般的笑容。灰就沒有這麼好心情了,眼下局勢緊張,他居然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接近自己,到底是關心還是想陷害啊!又或者跟那些正在指指點點的同學一樣是來看熱鬧的?灰丟給吳子瞻一個白眼,沒好氣地轉過身來,不理他。
吳子瞻苦笑,在她身旁坐下。
“為什麼老師會收到照片呢……”他慢悠悠地說,一副享受難得的冬日陽光的模樣。
“我怎麼知道兆昕螺絲製造誰要害我?我為人處事一向低調,又沒招惹過誰!”灰想到照片,更是不爽了。為什麼自己那個時候那麼樂觀,非要和吳子瞻一塊兒說笑話!就不能擺個死人臉給那個缺德的人照麼?
“你就算那時不高興也沒用啊,老師會懷疑我們剛吵完架,而我還在安慰‘女朋友’。那樣更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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