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老爸給我發的短信始終沒能轉移了我那雙盯著《花田喜事》的眼睛。我繼續捧著笑開花的臉,面朝電視機,雷打不動。心里毫不牽掛那條短信內容。根據這幾個月接收老爸短信的經驗,短信內容無非是“閨女,吃飯了嗎?”“最近忙嗎?”“學習緊張嗎?”剛開始,我還鄭重其事地一一回給他;后來我都不由得咂咂嘴:“這么沒有創意的短信,怎么回呢?”搜索大腦中全部的語法和詞匯,干脆言簡意賅地回了“嗯!”
許是見我好久不回短信,老爸居然打騷擾電話過來。我熟練地打開手機,瞄了一眼短信,卻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閨女,老爸愛你!”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絞盡腦汁,回了:“哦,知道了。”卻紅了臉,目光呆滯,搞得舍友以為我被古天樂迷著了。
按說老爸永日成雷射印表機是一個時時搞怪,用老媽的話是“不正經”的男人,怎么會突然來了這么句煽情的話呢?思前想后,打電話過去,老媽接的。“丫頭,你爸住院了,剛從手術室出來。”接著便是老媽“肆無忌憚”的哭聲。我一下子六神無主,“開什么玩笑!又不是愚人節呢!”然后又碎碎念著:“住在哪個醫院?哪個病房?”掛上電話,我兩眼決堤似的,“沒有我的允許,你怎么能生病呢!”
第二天一早,急匆匆地從學校趕到醫院已經是下午兩點了。我站在病房門口,像做錯事的孩子,不敢進去。打電話過去,老爸接的:“喂,閨女,吃飯了嗎?我們在家吃著呢,你老媽太講究了,燉了我愛吃的排骨吶!”老爸的聲音很響亮,房外的我聽的很清楚。“還嘴硬,”我心里暗暗地想,“看我怎么揭穿你!”“是嗎?那我來的太巧了!”我推開房門,死死得盯著老爸那張由蒼白變紅,繼而又紅得發紫的臉,“還騙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說謊!”我一邊放下包,一邊抱怨地說,“怎么昨天才告訴我?”老媽沖老爸撇了撇嘴,我板著臉:“是不是你不讓告訴的?”老爸一改剛才窘態,樂呵地說:“閨女遠道而來,老爹不曾遠迎,抱歉抱歉!”我被老爸的樣子弄得眼淚打轉兒,坐在床邊責怪地說:“都這樣了還出什么洋相!”
知道我還沒吃飯,老爸急急忙忙地掀起被子,一副“顧客就是上帝”的架勢,還好老媽攔住,“你不能亂動,好生躺著吧!”老爸悻悻地躺下,接著扮演一位指揮家的角色,讓老媽把一大盤排骨端給我吃。我在這邊“啪嗒啪嗒”地啃排骨,老爸在床上“咕嘟咕嘟”地咽口水,我撅著油光光的嘴問老爸要不要來點兒,還沒等老爸回答,老媽搶先說:“不能給他吃,膽結石,以后油膩的東西還是少吃的好!”我在那時才知道,老爸得的是膽結石,曾經疼得睡不著覺。
二、他和我的那些事兒……
我和老爸都是犟脾氣的主兒,不過仗著他對我的寵愛,愣是每次弄得他雙手舉白旗,賠著笑臉,連聲道歉。掰著指頭算算,除去小時候崇拜他的那會兒,他贏的次數真的很少。老媽說他沒大沒小,沒有大人的架子,他拋給老媽一雙三分之二的白眼,一板一眼地辯解:“這叫有親和力,再說了,女孩就要寵著!”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最愛吃奶糖。老媽見我滿嘴蛀牙,戳著我的額頭,下命令不準我再吃。老爸也在旁邊附和著。但是禁不住我的軟磨硬泡,他都會用買煙剩下的錢偷偷地買幾塊奶糖塞在我口袋里,然后又象征地告誡我這樣做是最后一次了。看著我吃得高興,老爸的煙抽得更香了。
初二那年,我高興地把一張報紙上的文章指給他看,他愣是沒懂我的意思,還漫不經心地鋪在飯桌上,說是邊吃邊看。我以為他故意這樣的,臉拉了好長。不料他吃著看著,瞪起兩只眼睛,驚訝地說:“是你寫的呀?”嘴里的飯掉了一報紙。我故作鎮定地點點頭。他一把拉過我,狠狠地在我臉上印了一彎油晃晃的唇印,完全不顧我的反抗。至今,那張布滿油印的報紙被老爸貼在我房門上,閑暇之余,他端著茶杯,滿臉笑容,一副賞景覽物的神情,不亦樂乎!
寒假我提前一天回家,沒打電話通知他們。當我風塵仆仆地打開門時,老爸使勁地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腦永日成碳粉匣袋,像看稀有動物似的盯著我,“呦,什么風把您吹來了?”依舊樂呵呵的。我本想窩在家里上網,不愿出門。誰知老爸和朋友一起吃飯時拉著我,出去購物時拖著我,走親串門時拽著我,美曰:和他在一起能長見識,順便讓別人羨慕他有這么一個的寶貝女兒。
三、關于“富二代”……
那天在醫院,我端著碗小米粥,一勺勺地喂他,發現那張英俊的臉已被時光踩出了皺紋,下巴爬滿了胡渣,頭上的白發放肆地生長著。我紅了眼睛,他卻搖搖頭說:“這粥不好喝,不吃了,不吃了。”我假裝沒聽到,用勺子敲著碗說:“必須消滅完,無條件服從!”他乖乖地把頭湊過來,轉移話題:“閨女,什么是‘富二代’呀?”“富二代就是出生后繼承過億家產的富家子女,他們當中有的是成功人士,有的是紈绔子弟。不過,他們都是‘拼爹族’。你要是一個資產過億的爹,我就理所當然的是富二代嘍!”
他嗯啊嗯啊地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靠在枕頭上,沉默了好久。我一看他不對勁兒,搖了搖他,他一臉不好意思地問:“我是不是沒有能耐啊?”“瞎說,你要是沒能耐,那我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兒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啊?”他一轉剛才的慚愧狀,興奮地回答“是啊是啊!”
老爸出院的前一天,我回學校。在路上我接到他的短信,篇幅很短,內容很簡單,語氣很輕快,可讓我心疼了好久:“我這個沒本事的爹,啥時候能讓閨女風光風光呢?”我在心里難過得訓著他:“又瞎琢磨什么呢?有我這個女兒,你不就已經資產過億啦?”
四、因為愛……
寫這篇文章前打電話給老爸,他興沖沖地告訴我今天老媽讓他吃了排骨,可以想象出電話那邊的那張臉笑褶成什么樣子,接著他又雷打不動地問一些“沒創意”的問題,問我今天上了幾節課,問我最近忙不忙,問我什么時候回家,又叮囑我好好學習。我笑盈盈地說:“老爸,你就放心吧,以后你等著和別人‘拼女兒’吧!” 他聽了哈哈大笑。老媽搶過電話,開始羅列老爸犯的錯誤,如數家珍。最后還不忘加上一句:“你要好好說說他,他那犟脾氣,現在只有你能降得住。”
我在默然中掛掉電話,用淚水訴說心頭的感動和溫暖。一個人一旦對另一個人倍加依賴,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愛得更深,另一個是即將失去。很顯然,我和他是第一種。
因為愛,他寵愛他的杰作——我,并且愛屋及烏地珍視我的每一次成功;
因為愛,他永日成傳真機做完手術迷迷糊糊地給我發短信、打電話,僅僅告訴我他很愛我;
因為愛,我大言不慚地用“拼女兒”安慰了因“富二代”而感到悶悶不樂的他;
因為愛,所以害怕有一天他老了,頭發白了,睡意昏沉,再也不會驕傲地對別人說:“瞧,我女兒,多有能耐!”
因為愛,我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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